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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阿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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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言情侦探] 《暗访十年,无数次死里逃生(告诉大家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)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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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0:30 | 只看该作者
这家代孕公司隐身在居民楼里,这幢居民楼一梯两户,两户都是代孕公司的办公地点,一户是接待客户的,一户是提供客户和工作人员,和代孕妈妈媾合的。没有人会来到这里,除非客户和代孕妈妈。这家代孕公司没有招牌,也没有营业执照,没有完税证明,没有任何标志能够看到这家公司的业务是提供代孕。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公司。
  神婆子这些年依靠这些代孕妈妈应该赚了很多钱,她戴着一颗钻戒,硕大的钻石熠熠闪光;她还戴着项链,铂金的,白色的项链衬托得她的皮肤更黑了,看起来,她的脖子上像被切割了一个V字型的刀口。
  神婆子像江湖传言中的总舵主一样,有一丝威严,她坐在我的对面,鸡爪一样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面,似乎是让人们留意她手指上的钻戒。她抿着干瘪的嘴唇,嘴唇后是她竭力要隐藏起来的凸出的牙齿。两颊无肉,眼睛深陷,尖嘴猴腮,相面书上说,这样的人阴险狡诈。
  神婆子好像很关切地对我说:“你看上哪一个,她不愿意了,我替你出面说。”
  我笑着说:“不是她们不愿意,是我不愿意,你们这里的代孕妈妈怎么都不好看?”
  她说:“怎么会没有好看的,好看的多了去了,我们有近千名代孕妈妈供你挑选。”
  我说:“我见了两个,长相都对不起观众,好歹也要比我妻子漂亮点嘛。要不然我代孕干什么。”

  她说:“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,人手不足,要不,你过上两个月,我们这里有两个刚生完孩子。这两个都漂亮,像年画里的女子。”
  我说:“我不想再等了,能不能让我见见你们的代孕妈妈,要怀上的。”
  她笑着说:“没问题,你见到了她们,也就放心了。你来了好几次,看得出是真心和我们做生意,我们也不是骗子公司,我们是诚信做生意。”
  神婆子带着我乘电梯来到了楼下,楼下停着一辆新款奥迪。神婆子走到了车子跟前,从车子里钻出了一名20多岁的男子,点头哈腰地叫着“黄总”,然后给神婆子打开了车门。原来神婆子姓黄。

  坐在车子里,我心中感慨不已,这样一辆百万元的车子,我奋斗一生也买不起。而文盲神婆子,靠着装神弄鬼,靠着替人代孕,居然发财了,而发财后居然变成了“黄总”。这世界太奇妙了!小时候老师经常谆谆教诲我们说:“知识改变命运”,“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”现在我才发现:骗术改变命运,嘴巴里有黄金屋,嘴巴里有小帅哥。
  车子驶进了一座小区,小区很普通,没有围墙,没有保安,只有几幢孤零零地围在一起的破旧的居民楼,就像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开讨论会。小区的空地上,堆满了垃圾、枯叶和狗屎。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腐烂变质的气味。
  车子在一幢居民楼下停住,神婆子对司机说:“你们上去吧,我就不去了。”然后,她把一串钥匙交给了司机。
  走在黑乎乎的楼道里,我才看到,这幢年代久远的居民楼根本就没有电梯。楼道阴暗潮湿,墙壁剥落残破。刚才,神婆子还说,每个客户每月要给代孕妈妈5000元生活费,而这么高的生活费,居然给代孕妈妈提供的是如此恶劣的居住条件。
  司机带着我,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九楼,这是楼顶,打开门,我惊讶地发现,这里面居然有五名女人,其中四名孕妇。
  那名没有怀孕的女人40多岁,她笑吟吟地迎上来,手上还拿着一根菠菜,她正在厨房择菜。她知道了我的来意后,介绍说,这些孕妇都是代孕妈妈,其中有两个,一个皮肤黑的,一个皮肤白的,是给同一个客户怀孕的,“都是六个月的身孕,也会同时生下来,到时候我们就报双胞胎啊。”厨娘还悄悄告诉我,这俩“黑白夫人”同一张床上伺候一个客户一个月,结果两个人都怀上了。

  还有两个女人,一个染着黄头发,一个扎着辫子,她们都操着不同的外地口音,一个来自四川,一个来自云南。
  这四个孕妇都比阿玉介绍给我的那两个极品女人好看些,看来,那两个极品女人是别人挑挑拣拣后剩下的卖不出去的烂番薯。阿玉极力想把这两个烂番薯推销给我,然后自己就能拿到业务提成。
  黄头发看起来年龄大些,也面相和善些,我问:“相隔这么远,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可以代孕?”
  黄头发操着四川口音说,她一年前来到这里,找工作找不到合适的,太累,又赚不到钱,看到电线杆上的代孕广告,就报名参加了,“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。”她麻木的脸上带着笑容。
  我问:“你怀上的是谁的孩子?”
  她说:“不知道,一个中年男子,胖胖的,很有钱,带我去他家住了两月,就怀上了。他家的房子好大啊,像宫殿一样。我没有问他的名字,也不能问。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,他有一次问我,我说你就叫我阿娟吧。”
  黄头发已经怀孕八个月,肚腹像一座隆起的山丘,我问:“孩子生下来给了人家,你会想吗?”

  黄头发嘲弄地看着我,拍拍自己的肚子说:“我想什么?想这狗崽子?我有崽,我孩子都上五年级了,我赚了钱就回家带我的崽啊。”
  我说:“这个孩子也是你怀的,是你生的,你以后不想来看孩子?”
  黄头发面目表情地说:“我才不会想他,我只想钱。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人家的崽子,我当然没有感情。崽子给他,钱给我,我就走了。”
  我听得毛骨悚然。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女人。
  代孕妈妈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理解的。从我暗访过的几类女人中,我总结出了:妓女没有感情,酒托没有道德,代孕妈妈没有母爱。
92#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0:40 | 只看该作者
房间的陈设很简陋,一台21寸电视机,一台饮水机,厨房里是煤气灶,没有抽油烟机,墙壁上糊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油烟,看起来龌龊至极。两间卧室,两张床,床单被子都很陈旧,真想不到四个孕妇是怎么睡的。
  我问厨娘:“你们住在九楼,行动不便,孕妇们怎能爬这么高的楼梯啊?”
  厨娘说:“她们怎么能出去?计生检查这么严,要被发现了可就不得了。她们除过一月一次去医院,其余时间都要呆在这里,哪里也不能去啊。”
  我说:“这里太闷了,孕妇要适当活动点。”
  厨娘说:“她们在这里挺好的啊,有电视看,还有人聊天。一点不寂寞。你看,客厅这么大,还能做广播体操。”
  正说着,突然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,厨娘脸色大变,她悄声说:“快,快。”四个孕妇像四只身手矫健的猫,两只藏在了床底下,两只藏在了衣橱里。厨娘和司机面面相觑,都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,做着噤声的手势。
  脚步声响了几下,又停止了,接着,是下楼的杂狂而急促的脚步,房里的所有人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孕妇们也都从床底下橱柜里钻出来了,小声地用各种方言骂着。司机给我端来了一杯水,说:“李总,喝吧。”
  辫子说:“你也叫李总?前天还来了一个李总。怎么这么多人叫这名字?”
  我笑着解释说:“我不叫李总,我姓李,大家出于尊敬,把姓李的人都称为李总。”

  “哦,我知道了,我们那个旮旯的人都把男人叫爸爸,但不是真的爸爸,意思就是像爸爸一样亲,是不是这意思?”辫子问。
  我点点头。
  “黑白夫人”挺着大肚子在地板上散步,用手扶着腰,左顾右盼,悠然自得。她们就像两只游走在水缸里的金鱼,快要碰头的时候,又分开向后游走。一月才能出外一次,还是检查身体,从医院回来后,他们又被匆匆忙忙地塞进这个笼子里。她们的行动受到限制,她们的思维也被钳制。就连她们彼此之间,也不能公布个人的真实信息。
  我问:“整天呆在这间房子里,会不会憋得难受?”

  黑夫人说:“不会啊,半夜时候,等到这幢楼房安静的时候,我们就会在楼顶上晒月亮。站在楼顶上能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
  黑夫人说着话,没有留意,突然摔了一跤,厨娘和我都惊呼一声啊呀,一起跑过去。黑夫人自己爬起来了,脸上还带着笑。
  “没事吧?”我问。
  “没事。”黑夫人说。“有事才好呢,重新怀孕,该给我的,一分钱都不能少。”按照这家代孕公司的规定,如果意外流产,客户要支付一半费用,代孕妈妈再重新怀孕。两次怀孕的间隔期间,客户需要支付工资费用。
  白夫人说:“做这事比在工厂打工轻松多了,每天什么都不干,还拿的是高工资。”
  这是一群什么女人啊?为了钱,她们什么都可以做,什么都愿意做。这是一群让人匪夷所思的女人。

  很多女人怀孕后,都会买一大堆《怀孕指南》、《胎教必读》之类的书籍,然而,在这里,我找不到一本这样的书籍,这里连一片纸也找不到。可能代孕妈妈们文化程度都不高。果然,我问后才知道,她们的最高学历是初中肄业。
  许多女人怀孕后,都会加强营养,因为均衡的营养不仅仅是自己需要的,更是腹中胎儿需要的。我向厨房望了一眼,看到案板上只有一根红萝卜,一颗白菜,一堆菠菜,代孕妈妈每天就吃这样简单的饭菜,这点蔬菜又能有多少营养成分,而客户支付的是巨额的费用啊。这家代孕公司的确太黑了。
  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,这样一群文盲女人,这样粗糙的饭菜,又能生出什么健康的孩子?
  司机的手机响了,是神婆子黄总打来的,她在催促我们。
93#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0:56 | 只看该作者
我们坐在车子里,神婆子说,有一个代孕妈妈来了,刚刚下火车,要司机载着她去火车站接过来。“刚来的,很新鲜,你喜欢的话,今晚就带走啊。”神婆子转过头,笑着对我说。
  我也笑着说:“先看看人怎么样?”
  最新款式的奥迪从大街上驶过,惹来路人艳羡的目光。在火车站前面的拐弯处,有两名身穿制服的人,不知道是保安还是协警,对着奥迪神情严肃地敬礼,他们怎么会想到,这辆价值百万的车子里,坐的是一个拉皮条的老婆子,一个招摇撞骗的老流氓。“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?”几年后,刘德华在电影《天下无贼》里愤怒地说。
  代孕妈妈站在车站旁的一排IC电话前,手中还拿着一个粉红色的手机,她的脚边是一个皮箱,一个红色的坤包斜跨在腰间。看到了奥迪车,她很惊讶,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;司机走了下去,她又看到来了一个帅哥,受宠若惊,脸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。
  她上车来,坐在我的旁边,她的身上有一种劣质香水的气味,头发染成了暗红色。她穿着裙子,裙子下是一双粗壮的小腿。上身是一件长T恤,领口开得很低,露出了深深的乳沟。她的身上有一股妖气,这不是正常女人应该有的。她喜欢讨好地笑着,笑容像塑料花一样虚假而不真诚。每当她笑的时候,眼角和额头就会像卫生纸一样皱皱巴巴,她的年龄应该在30岁以上,却又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十八岁的纯情少女。

  她五官搭配还算精制,年轻的时候应该还算漂亮。她说话喜欢用舌尖发音,尾音拉得长长的,这种口音两个月前我在省城工作的时候,常常能够听到。这是省城的口音,和这个县级市的口音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。
  她望着窗外,自顾自地说:“没想到你们这座城市这么小啊,楼房这么矮,车子这么少。我一直从大城市生活的,真不习惯。”
  我说:“你从省城来的?”
  她拉着脸,没有吭声。
  司机说:“应该就是省城来的。”
  她的脸马上就笑成了一朵塑料花,看着司机说:“就是,就是,你怎么知道?”
  司机说:“听口音呗。”
  她满腔热忱地看着司机:“你去过省城?”
  司机说:“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。”然后,司机说出了一连串的地名。

  “啊呀。”她惊讶地叫起来,然后拍着手,像根粗壮的弹簧一样在座位上颠上颠下,“我就在XX路上班。”
  神婆子一直在倾听着,一直没有说话,现在看到这个新来的代孕妈妈和自己的司机打得火热,她忍不住妒火燃烧,醋意喷薄,她威严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咳嗽,眼角扫过司机的脸,司机脸上刚刚绽开的笑容凝结了,像被突如其来的寒流冰冻住了一样。我从后视镜中看到那种奇怪的表情,压抑了很久,终于没有让笑声滚出喉咙。
  代孕妈妈还在喋喋不休,说起自己所在的那条路上的风景:中国联通的巨幅广告牌、古老的榕树、麦当劳快餐店。我知道了这个代孕妈妈的真实身份,她以前是妓女。这条路是省城有名的红灯区,路边都是挂羊头卖“人”肉的发廊,每当华灯初上的时候,这些发廊次第打开了卷闸门,幽暗的彩灯将这些发廊映照得异常暧昧,袒胸露乳的妓女们在灯光下鬼魂一样地游荡,见到有男人从门口走过,就嗲声嗲气地喊道:“来呀,来呀,推拿按摩。”

  她年龄大了,卖不动了,没有人找她了,她就来做代孕妈妈。
  我一路上都在想,一个不看书不看报不会上网的老妓女,怎么就会找到这个小城市来做代孕妈妈?我问神婆子:“你们的代孕妈妈来自五湖四海,她们怎么知道你们公司的?”
  神婆子洋洋得意地说:“我们有公关部啊,专门负责对外推广,大小城市的墙上都有我们的广告。”
  我想,这个老妓女一定是看到那条路上的小广告,就投奔而来的。
  奥迪载着新来的代孕妈妈,一直开到了那幢楼前,司机带着代孕妈妈上楼安排去了,神婆子不放心,一直将脖子伸出窗外,透过楼层玻璃残缺的窗户,看着他们一层高过一层的身影。终于到了九楼,看不到他们了,神婆子心急火燎地掏出手机打电话:“你快点下来啊,送个婊子哪里需要这么久?”
  挂断电话,神婆子转身对我说:“这个好看啊,中意吗?”

  我说:“我要回家和太太商量一下,把她接到我们家居住。”
  神婆子说:“那你要快点啊,很抢手啊,全国各地的人都在我这里抢代孕妈妈。”
  神婆子刚刚说完,又回转身,继续打电话:“还没有下来,快点快点,是不是被那个婊子的臭B吸住了。”
日期:2009-09-14 22:52:25

  有一次暗访的时候,在山中走了一晚上,迷路了,很孤独啊,又很恐惧,传说山中有狼呀鬼呀什么的,就一路大声唱歌,后来嗓子都喊哑了。
  背包里有刀,只要去野外采访,我的包里都会带着一把匕首,用匕首砍下一棵小树,削成木棍,心说遇到狼呀鬼呀的,就一棍砸下来。
  可是那晚什么都没有遇到,天亮的时候,来到了一个小镇上,实在支撑不住,就睡在一家店铺的门口。
  后来,我被店老板推醒,一看,太阳升起好高,身边围了一群人,看着我,我浑身都是泥巴,人们把我当成了疯子。
  就那样一身泥巴回到城市,走在大街上,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,人人都在看。没办法,赶快拦出租车,人家出租车都不停。我最后把50元拿在手中,一见出租车就张扬,才拦下了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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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1:04 | 只看该作者
长这么大,鬼倒没有见过,只是听人说过,说得很可怕,但是狼见过几次。
  野外的狼非常凶猛,饿极了,都敢攻击牛。狼就像德国黑背那样,高大凶猛,但是比德国黑背的攻击力还要强。
  狼攻击的时候,是偷偷地,在你还没有发现的时候,已经扑到了你的跟前。所以,夜晚在野外,要特别留意大树后面,转弯的时候,也要转大弯,别贴着墙角走,这样视线开阔,不容易受到狼的攻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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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1:16 | 只看该作者
我出生的那个村庄非常偏远,小时候经常见到狼,也见过好几个在狼口中逃生的人,脖子上都有伤疤,那是被狼咬的。
  狼攻击的时候,一扑上来,就先咬住人的喉咙,让人发不出喊声。
  我的一个叔叔,邻居家的一个哥哥,一个伙伴的哥哥,都被狼咬过。等我出生的时候,狼已经很少了。
  听母亲说,那时候太阳刚刚落山,狼就在村庄外徘徊,没有人敢出门。

  母亲很害怕狼,但是不害怕鬼,她认为世界上没有鬼。
  外婆有很多鬼故事,小时候常常听,听着听着就会害怕得发出一声尖叫,外婆认为世界上有鬼。
  是不是有鬼?我也不知道。
96#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1:38 | 只看该作者
这是我从业以来第一次被人追杀,后来,我才知道,做暗访是在刀口上讨生活,我被人追杀了很多次,很多次都比今天还要惊险。
  我不知道这三个男子是我在哪一次采访中得罪的人,有可能是代孕公司,也有可能是以前暗访中的黑社会酒吧,还有可能是另外哪篇稿件得罪了哪个人物。小城市关系错综复杂,踩一脚狗屎,就会得罪了狗,狗主人也不满意。如果稍有不慎,就会惹来大麻烦。
  然而,我想,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,很有可能是代孕公司雇请的打手。
  第二天,我在床上睡了一天,不敢出门。我担心他们会在报社的周边活动,伺机报复我。我想报警,但是又没有任何证据。然而,我最担心的,是我用了几年的数字传呼机,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奢侈品,也是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方式。尽管我已经工作将近两年了,但是我对上千元的一部手机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。我的工资都补贴家用了。
  值得庆幸的是,我的背包是防水的,我把传呼机外面的水揩干,放在太阳下晒晒,又能用了。
  第三天,我又去采访了,这次是要去一个乡镇。
  刚到乡镇的街道上,传呼突然响了,一看,是报社的电话号码。我找到公用电话亭回过去,是社长办公室的电话,电话那边一个男子问:“你在干什么?”我说我正在采访。他说:“你不要采访了,马上回来。”
  我预感到大事不好,可能是代孕妈妈的事情,也可能是那家海鲜酒楼的事情。这些天里,海鲜酒楼就像一颗揣在怀中的定时炸弹,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爆炸。
  我心情沉重地登上回小城市的汽车,先走进了副总编的办公室探寻消息。在这家报社里,副总编是唯一赏识我的人。副总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神情憔悴,他说:“昨晚我一直找人谈,想把你留住,但是留不住了,上面不同意。没办法。”
  我知道副总编所说的上面是指谁,我径直走向社长办公室,这是我在这家县级报社工作两个月来,与他的第一次见面。
  我走了进去,他马上就非常客气地站起来,那种恭敬不像是对待自己手下的员工,倒像是在迎接上司。他身材矮小,神情猥琐,勾腰塌背,头顶上几乎掉光了头发,如果他走在乡村的大道上,人们会把他当成一个背着竹筐的拾粪老头。
  我一言不发,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。只要我站在他的面前,他就应该知道我的来意。他说:“我感到很伤心,但是你又不能不走。我们这里的人都好面子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,抽出了一根,颤抖着手指点燃了,我看到他好像心存恐惧。
  他说:“我本来不抽烟的,但是今天心里难受,就抽一支。”然而,他抽烟的姿势很老练,吸一口,吞进去,悠悠吐出来,他的嘴唇也在颤抖。他躲避着我的眼睛。
  黄鼠狼想吃鸡,先假惺惺地对鸡说:“我很难受,本来不想吃你,但是又不能不吃你。”
  他说:“等一会,你回办公室写好辞职书,把辞职手续办了。”
  我说:“不用去办公室了,现在就写。”
  我从他的桌面上拉过一张纸,只写了四个字:“本人辞职。”然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。那一刻,我对这个道貌岸然虚伪做作的人,和这家谎言满纸,假大空洞的报纸,还有这个小城市压抑的空气,感到了极度的厌恶。
  后来,这个社长因为贪污而被免职。这是我几年后听说的事情。
  从这家报社的办公楼走出来,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,我一个人走向出租屋,心中充满了凄凉和无奈。辞职了,或者说被解雇了,我就不能再呆在这座小城市里,然而,我去哪里?天下之大,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?哪里才能给我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?
  为什么我这样时乖运蹇,为什么命运总在捉弄我,为什么生活刚刚稳定,又要再受波折?为什么我总是一而再,再而三地失业?

  是我自己不努力吗?我非常努力。是我自己不敬业吗?我非常敬业。是我自己没能力吗?我很有能力。但是,为什么会这样?为什么命运总在跟我开这种残酷的玩笑。
  那天,我在雨中走了很久很久,全身都被雨淋湿了。后来,我偏离了出租屋的方向,我不知道走向哪里,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,我忘记了害怕,忘记了就在前天,我还被黑社会持刀追杀。我顾不上这些了,我甚至幻想着他们会突然出现,将我砍杀,我绝不反抗,只要我死后,他们能够给我父母一笔赔偿金就行。
  路边有一个广场,广场空无一人,我在广场边湿漉漉的木椅上又坐了很久很久,坐得全身都几乎麻木了,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,此前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抽烟了,此刻我迫不及待地想抽烟。烟火熏得我的指头疼痛难忍,烫得我的嘴巴火烧火燎,我想让肉体的痛苦减轻心灵的创伤。
 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,我很善良,我很正直,我很勤奋,我从来都是与人为善,我用各种道德和法律规范严格要求自己,我从来不会违法乱纪,我做这种职业,总是想做得最出色,事实上也能做到最出色。可是,为什么我会落到这种下场?
  我为什么不能学坏?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坏人?像他们那样,阳奉阴违,两面三刀,攫取公利,中饱私囊,他们很坏很坏,他们头上长疮身上流脓,他们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臭水,然而他们却生活得富裕快乐,如鱼得水?生活,你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?

  我一定要做一个坏人。
  好人一生坎坷,坏人长命百岁。
97#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2:08 | 只看该作者
几年后,我还能想起那天走在沿江大道的情景,我不知道那条路是不是叫沿江大道,那条路很宽敞,公交车和私家车都可以在上面行驶。沿江大道和大海之间相隔着城碟一样的半人高的墙壁,海水打在城碟上,和城碟下的礁石上,卷起层层白色的浪花。沿江大道弯曲蜿蜒,有的地方会有豁口,架有桥梁,通往矗立在大海中的观光亭。我看到观光亭里站立着对对情侣,他们笑逐颜开,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拍照留念,他们都很幸福,他们也很快乐,他们有人陪着,他们会在痛苦的时候告诉对方,他们会一起分担忧伤。而我茕茕孑立,形影相吊,我只能自己舔舐着自己的伤口,我只能自己抚慰自己的伤痕。

  阳光照耀着沿江大道,我走在阳光里,阳光下的每个人都显得优裕自如,从容不迫,比肩携手呢喃私语的恋人,肩垮背包满脸新奇的游客,蹦蹦跳跳笑容灿烂的少年……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,然而,他们的生活故事中没有我这样的忧伤和痛苦,我对他们满怀羡慕和向往。我幻想着自己有一天,也能找到一个爱我的人,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,留着披肩长发,笑容像阳光一样的女孩子,走在我的身边,走在大海边。爱情离开我已经很久很久了,我的心灵是一片没有爱情的荒漠,我已经忘记了爱情的滋味,那种甜蜜的滋味。我没有资格谈论爱情,因为我不能给所爱的人一个稳定幸福的家。我又幻想着自己能够背着双肩包,独自走天下,想去哪里就去哪里,就像此刻走在沿江大道上的他们那样,优裕而从容。可惜我没有钱,我挣扎在温饱线上,我只能手捧一张地图,在想象中徜徉在皇天之下,厚土之上,在想象中神游那些从小就耳熟能详的名山大川,丛林雄关。看着那些系着红领巾从身边走过的少年,他们一个个无忧无虑,天真烂漫,我仿佛回到了久违的从前,我背着母亲用碎布头缝成的书包,奔跑在通往学校的山路上,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我的身上,学校的上课铃声已经敲响了,铃声惊飞了树上栖息的小鸟……小时候的一切,想起来都是这样美好。而我一忽儿就长这么大了,人如果能够一直生活在少年该有多好!

  我没有乘公交车,我害怕迷路,就一直在沿江大道上行走,黄昏的时候,我来到了一条不知名的街道。这条街道很宽阔,青石板铺就的街面,干净整洁。路两边的店铺,都是仿古建筑,目不暇接,好像还散发着历史悠长悠长的馨香。
  这条大街是一个社会的缩影,我在这里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群,卖小玩意的小贩神情惊慌地两边观望,光着膀子的壮汉喝着啤酒大呼小叫,背着行囊的打工妹脚步匆匆形色惶惶,身份可疑的男子围在一起窃窃私语,衣着暴露的女子寻找猎物的眼睛左右逡巡,道貌岸然的男子装着一本正经,眼睛的余光却黏在那些女子的前胸后背……
  人们到处生活着,人们以各种方式生活着,我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生存?
  那天晚上,我一家一家寻找旅社居住,它们的价格都很高,最便宜的也要五十元,我的存款没有多少钱,五十元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,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。
  我一直寻找到了后半夜,还是舍不得住旅社,后来,我来到了一个广场,广场的旁边是草地。那天晚上,我就睡在草地上。草地上只有我一个人。
  这里很幽静,这里只属于我一个人,我躺在草地上,把鞋子放在一边,让劳累了一天的脚放松放松。我又点燃了一只香烟,在袅袅的烟雾中清点自己的心思。
  这个城市的天空很澄净,夜晚能够看到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。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,像一块烤熟了的烧饼。我突然想起了家乡,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人总是把月亮和乡愁连接在一起。现在,父亲病怎么样了?母亲身体好吗?他们入睡了吗?还有妹妹和弟弟,这么晚了,弟弟会不会还在县城的大街上蹬三轮车?妹妹会不会还在为没有一件新衣服而伤心?

  想到家人,我就留下了眼泪。
  我已经辞职了,我不可能再回到北方原来的单位上班;我没有土地,我不能回到家中种田;我躺在这里,可是我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;我租房在南方那座县级市里,可是我已经被解雇了,我和那座县级市也没有任何关系。我现在应该算是哪里人?哪里才是我的归宿?我应该去哪里?我太累太累了,我想歇歇脚,可是哪里才是让我歇脚的驿站?
  我抽着香烟,竭力让自己想着快乐的往事,而我快乐的往事都发生在童年和少年时代。淳朴的乡亲,远处的山峦,春耕的身影,泥土的芳香,飘飞的大雪,古老的房屋,结冰的河面……突然,《九九歌》涌上心头,我一句一句地默想着,终于能够背诵完全这首民间诗歌了:
  一九二九不出手;三九四九冰上走;五九六九,沿河看柳;七九河开,八九雁来;九九加一九,耕牛遍地走。
 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,往昔的幸福时光一齐涌上心头。每年小麦成熟的时候,我在前面牵着牛,父亲拉着架子车,母亲在后面推着,我们就这样把山沟里的小麦,用架子车一点一点地拉到了打麦场里,就像愚公移山一样;我学会了自行车,载着父亲赶集回来,父亲欣喜地告诉母亲,说他是坐着我的自行车回家的,母亲高兴得流出了眼泪,她说:“我儿长大了”……
  我在幸福中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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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2:20 | 只看该作者
我醒来的时候,太阳已经升起很高,无数的人从我的身边走过,说着我很难听懂的语言,我这才看到不远处就是拱北海关。这些都是入关和出关的人。从这里走出去,就是传说中的澳门,那个灯黄酒绿,那个传说中充满了畸形繁荣,那个让无数的贪官污吏原形毕露的地方。
  我至今还能记得那个早晨,行人脚步匆匆地从我的身边走过,他们走往那个神秘又神奇的地方,那个地方我只从书本上看到过只言片语,他们或者从那个地方出来,他们在我眼中同样神秘又神奇。没有人注意到我,一个在草地上睡了一夜的人,一个蓬头垢面的人,一个满脸愁容的人,一个失败又失意的人,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。他们不会对我多看一眼,他们或者怀揣着心思,或者奔忙于工作。他们看起来衣冠整洁,他们也一定生活比我好很多。

  去澳门,去那边赚钱。我心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。
  我来到了拱北海关,却发现要去澳门需要过关卡,而过关卡需要港澳通行证或者护照,我身上只有一张身份张,这个证件不能带引我踏上那片土地。我感觉自己就像站在阿里巴巴的财富宝库门口,徘徊者,逡巡着,忘记了那句决定生死的口诀:“芝麻芝麻,开门来!”
  走出海关,我站在海边,向远处眺望,他们说,视线中的那个岛,就是传说中的澳门。澳门,我从小就听说过这个地方,而我现在相隔咫尺,却又远在天涯。
  我转身离开了。
  拱北海关,我以后一定还会回来的,一定要手持护照,堂而皇之地踏上澳门。我一定要住在澳门的高档酒店里,吃着当地有名的龙虾,眺望着楼下车灯如龙,天空星光如海。

  我一定要过上有钱人的生活。他们享受过的,我也一定要享受。
  在珠海,我依然像无头苍蝇一样,到处乱撞,我懵懂地撞进一家家公司,胆怯地口述者自己的简历,小心地猜测着人家的眼神,然后又伤心地转身离去。深圳和珠海都很漂亮,然而,我在这里找不到立锥之地。
  后来,我又来到了东莞。听很多打工者说,这里的就业机会很多。我想,我应该能够在这里找到工作。
  从长途汽车站走出来,我沿着一条大道走着,又走过了一座桥,我来到了一座城中村,后来知道这个村庄叫做篁村,东莞著名的城中村之一。
  这里有好几家小旅社,我找到了一家,老板说住宿费每天25元,我好说歹说,终于降为了20元。进到这个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房间里,放下行李,我在公共卫生间里畅快地洗澡,几天来的污垢和疲惫,终于被一冲而光。
  然后,下楼,告诉126人工台,将我的传呼漫游到东莞。那时候传呼已经几乎绝迹,126是人工台,127是自动台,每到一地,就要告诉传呼小姐,将自己的传呼号码漫游,否则,就接收不到任何信息。
  我在这家旅社住了五天,五天里的每一天,我天一亮就出去找工作,夜晚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。那时候我将自己的工作定位在办公室白领阶层,我自认为是大学毕业生,文笔尚佳,还做过秘书和记者的工作,并且都还做得很好,处理一般公司的文案应该手到擒来,可是,很多公司的文案只要女孩子,年轻漂亮的女孩子,她们能够代表公司的形象,而一个又高又壮满脸凶气的男人坐在电脑前则有点不伦不类。

  每天夜晚,饿着肚子回到小旅社,我就关起房门,拼命抽烟。找不到工作,我没有心情吃饭,也根本吃不下去。唯有抽烟才能减轻我心中的苦楚。不抽烟,会非常难受,会坐卧不安。
  小旅社的设施非常简陋,房间里没有窗户,我将房间抽得烟雾腾腾,抽得空气发蓝,抽得一阵又一阵剧烈地咳嗽,咳嗽过后又想抽烟。那些香烟都是极度劣质的一两块钱的香烟,牌子叫做“芒果”、“大前门”、“羊城”。现在好像已经买不到了。
  有一天,隔壁住来了一个比我年轻的青年,他刚刚从北方过来,他的表哥在东莞好几年了,介绍他来这里做保安。他脸上带着农村青年的质朴,也带着刚刚来到城市的惶恐。这是别人的城市,而我们都是乡下人,我们的身份注定了只能在别人的城市里讨生活。
  我说:“让你表哥也介绍我工作吧。”
  他说:“我给他说。”
  那天晚上,我们谈论了很多,共同的来自农村的生活经历让我们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,这是我这些天里说话最多的一次。后来,我们来到了一家小饭店,叫了一盘拍黄瓜,一盘豆腐丝,然后启开两瓶啤酒。买单的时候,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着钱的手绢,执意要买,我按着他的手臂说:“我比你出来早,我应该买。”

  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很容易醉。那天晚上,我只喝了一瓶啤酒,回到小房间里,就感到飘飘悠悠,我躺在床上,享受着这种微醺的感觉。突然,就没来由地悲伤起来,我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奔波,这么多年的辛苦,这么多年的磨难,想起那个残破的贫穷的家,突然就放声大哭。我用被子蒙着头,狠狠地哭了一通。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我睡着了。
99#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2:30 | 只看该作者
表哥——后来,我一直叫他表哥——他在一家物业公司里做保安经理,他留下我做了一名保安。那名刚刚从北方来的纯朴青年也做了保安,他叫明强。
  我在东莞找到了工作。我的工作就是,夜晚坐在东莞一家高档小区的墙外,监视着别让小偷翻墙跳进去。其实,墙壁已经有将近三米高,墙头上还安装着铁丝网,小偷是很难进去的,除非来了燕子李三。
  我的上班时间是下午六时到凌晨六时,每天2个小时。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拿着一根带着钉子的长木棍,坐在小区后面的围墙外,监视着每一个试图走近的人。其实,这里已经是野外,难得见到一个人影。即使有人,也是一些夜晚开车过来偷情的人。

  物业公司管吃住,每天两顿饭,可以吃饱。我和明强住在一间房子里,架子床,上下铺。每月800元工资。最值得欣慰的是,我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。
  漫漫长夜,12个小时,我一个人孤独度过,没有人陪伴我,没有人和我说一句话。墙外也没有路灯,我无法看书。常常地,我坐在黑暗中,回忆着所阅读过的那些经典小说中的情节场景,只有这样,才能让时间过得更快点。小时候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:二战时期的斯大林格勒,夜晚全城禁火,担心德军的飞机会来轰炸,一个小姑娘就依靠回忆白天阅读的《安娜卡列尼娜》的情节,来度过难捱的黑暗的夜晚。这个故事让我很感动,也感到很温馨,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。书籍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,它能够送给你一对坚强的翅膀,让你在最艰难的时刻飞跃超度,让你在最困苦的时刻固守信念,让你在遭受了千万次的折磨和挫折后,仍然坚守最初的纯洁、高贵、独立和人格的完整。

  距离小区十几米远处,就是一片荒草摊,足有十几亩大,荒草有半人高。年年岁岁,岁岁年年,荒草青了又黄,黄了又青,层层荒草积压在一起,散发着一种腐烂的气味。荒草间潜伏着老鼠、蟾蜍、蟋蟀、蚂蚁和各种不知名的昆虫,爬行着蜥蜴、蜈蚣、毒蛇、蜘蛛等各种令人恐惧的动物。夜半时分,那片荒草丛中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响起,有的在凄凉惨叫,有的在惊慌奔逃……夜幕中,那里上演着一场场血肉横飞的惨烈战争。

  更远的地方,是一个几十米高的小山丘,山丘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树丛,树丛里,有几座坟茔。经常地,夜半过后,这座小山丘也有一些莫可名状的声音响起,有时像鸱鸮在惨笑,有时像怨妇在呜咽,有时像小孩在哭泣……尽管我是唯物论者,但是,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眺望那个方向。我担心,会有一个长发遮面,吐着血红舌头的女鬼突然出现。
  和冤鬼比起来,我更害怕的是这片草丛。
  有一天晚上,我正望着远处的楼房想心思,突然感到脚面上一阵冰凉,低头一看,一条几米长的毒蛇从我的脚面爬过,我惊恐万状,但是一动也不敢动,此刻,四面杂草丛生,如果被毒蛇发觉了,即使博尔特也无法逃脱。毒蛇还有一个名字叫“草上飞”,它们在草丛中的奔跑速度像箭一样迅猛。而且,被毒蛇追赶的时候,绝对不能跑直线,你永远也不会跑过它。你要跑曲线,毒蛇草蛇都是近视眼,它只能依靠舌头来感觉你的体温,这样,如果在水泥路面或者柏油路面,你也许能够逃脱。

  值得庆幸的是,那条毒蛇爬过我的脚面后,继续爬向远处,没有再回来。
  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,那时候是秋季,我没有遭受蚊子的困扰。南方的蚊子种类繁多,毒性很强,一来就是一群,像三本五十六的轰炸机攻击珍珠港一样,让你防不胜防。而我在野外,根本就无法提防。
  小区里的入住率并不高,夜晚,只能看到一半的窗口亮着灯光。
  我经常会望着那些亮灯的窗口,想象着那里面住着怎么的人。那一套房子几十万,是做保安的人连想也不敢想的。那时候我想,今生我都不会拥有那样一套住房。
  有一天晚上,我突然看到有一扇窗口爬着一个女子,穿着睡衣,大概刚刚洗完澡。女子皮肤很白皙,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,显得皮肤更为娇嫩。女子长得很漂亮,五官异常精致,我几乎都能想象到她长长的睫毛,和嘴唇里扇贝一样的美丽牙齿。看到她的那一刻,我惊呆了,一动也不敢动,甚至连呼吸声都静息了,我担心她看到我后,会受到惊吓。她完全没有想到,就在围墙之外,距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,就有一个人,一个男人,在偷偷地望着她,望着身穿睡衣的她。

  那副场景像油画一样,即使此刻,我还能体会到那天晚上看到她的感受,和那种美丽带给我的震撼。
  但是,我和她,一个住在豪宅里的美丽女人,和一个看守豪宅的普通男人,是不会有任何故事发生的。生活不是小说。生活平淡而又残酷。
  后来,她离开了窗口,再后来,她拉上了窗帘。一叶薄薄的窗帘,隔断了我的想象,也把我和她隔断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。
  好几年过去了,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那里,她结婚了吗?她的老公会是谁?有哪一个幸福的男人会娶到她?
  我的心中掠过一阵苦涩。
100#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20 12:03:07 | 只看该作者
【下一章:暗访假烟窝点】
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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